好冷。

夢裏也是冷的。一望無際的冰雪，天空是暗灰色的，沒有風，只是徹骨的冷。

這個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。

寒冷由外而內，由內而外，一點點的要吞噬她。

好冷啊。

艾爾莎昏昏沈沈的睡著，全身上下一片冰涼，只有額頭發熱到滾燙。像是受了風寒，卻又不是。只陷在冰冷的沈夢中，瑟瑟發抖。

一只冰涼的手探上她的額頭，微微喚醒了她的意識。那只手分散著她身上唯一的熱源，她感到有些涼，向被子裏縮了縮。那只手從她額頭上移開，伸到她背後，將她半扶了起來。

艾爾莎迷蒙的想睜開雙眼，卻困於眼皮太重，意識尚模糊。嘗試了幾次竟然未果。

溫熱的杯沿湊到她唇邊，餵她喝下什麽東西。是種藥草味很濃的液體，還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氣。艾爾莎第一口沒有喝下去，咬緊牙關，灌入口中的液體又生生逼了出來。

藥汁順著下巴流到脖頸上，那人拿了手帕輕輕擦去，另一只手撫著她的後背，又餵了她一口。

艾爾莎經不住餵，只得喝了一口。溫暖從喉嚨一路向下，蔓延到全身各個部位。整個人瞬間暖和了許多，艾爾莎迷迷糊糊的覺得這個東西雖然不大好喝，但應該是個好東西。於是順從的一口一口喝了下去。

喝完一杯，便已經沒有了方才的寒冷感覺。那只手輕輕的放下她，艾爾莎便舒服的蜷進被窩裏。

那只手又覆撫上她額頭，似是松了口氣似的，一個聲音模模糊糊的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，“還好，好多了。”

艾爾莎迷糊著想，大概是這個人照顧了我，心裏瞬間親切不少，於是湊過臉頰，在那只手上輕輕蹭了蹭。

那只手驀地頓了頓，輕輕地縮回去，又將被子往她的下巴底下掖實。又擰了一把熱毛巾，覆在她額頭上，轉身走了。

也不知雪山冰宮上哪來的熱水，艾爾莎殘存的意識朦朧的閃過這麽個念頭，便又昏昏的睡去了。

艾爾莎再次醒來的時候，窗外的陽光燦爛刺眼，正是正午時分。艾爾莎略微回憶了一下，上次清醒的時候似乎是傍晚…難道說竟從那時候開始睡到了現在？

額頭上還放著一塊已經涼透的毛巾。艾爾莎起身下床，床邊擺著一盆水，以手探之，已經涼透了。

冰宮裏安安靜靜，了無人聲。

“又走了嗎…又去給那個姑娘掃墓了…”艾爾莎嘟囔著，起身整理著儀容。

心裏有種空落落的感覺。

回想起之前那個照顧她，餵她喝藥又打了熱水來的人。艾爾莎顰起眉，不大能想起來是誰了。

似乎並不是米莉，可除了她之外又會是誰呢？

大門發出沈重的被推開的聲音。

艾爾莎回過頭，看到傑克一臉倦色的走了進來。

“艾爾莎？”傑克望著她驚異的睜大眼睛，“你醒了？…感覺怎麽樣？”

“唔…”艾爾莎伸展開手臂，“感覺還好，似乎沒有那麽冷了。”

身體多了一股暖流，四處湧動著，壓抑著那股與生俱來的寒氣。

是他嗎？艾爾莎輕輕咬住下唇。

“那就好。”傑克松了口氣，“看來還是管用的。”

“傑克？”艾爾莎轉過身，走到傑克面前，蹙起眉。

“怎麽了，艾爾莎？”

“之前的那個人，是你嗎？”

“之前？”傑克怔了一下，隨即反應過來，“你說的是你昏迷的時候？是的。”

“原來這樣…”艾爾莎緩緩的開口，“那…你給我喝的那個東西，是什麽？”

傑克的表情頓了一下，隨即舒展開，“只是普通的草藥而已。”

只是普通的草藥嗎？艾爾莎在心裏腹誹，那麽那股血腥氣是怎麽回事？

艾爾莎抓過傑克的雙手，在面前攤開。

幹幹凈凈，沒有一處傷口。

難道只是她的味覺出問題了嗎，艾爾莎放下心來。

“謝謝你，傑克。”艾爾莎莞爾笑道。

“說什麽呢，艾爾莎。”傑克怔怔的笑道。

你沒事就好。

傑克在心底默念著。

艾爾莎發現自己的魔法開始漸漸減弱了。

和過去的十幾年恰好相反，她的魔法在一天一天的減弱下來。

到現在，連變出一朵冰玫瑰花來都需要凝神靜氣，才能施展出魔法。

也許正是好事，艾爾莎心想，糾纏她十幾年的詛咒一般的魔法終於要放過她了。

可是為什麽…心底卻有種奇怪的感覺？

好像失去魔法的同時，還要失去另一樣重要的東西似的。

“傑克，”艾爾莎一臉覆雜的開口，“我的魔法…開始消失了。”

“唔？”正趴在書架頂端的傑克從書中擡起頭，翻身跳下書架，“怎麽回事？”

“你看。”艾爾莎伸出手，手心向上攤開，一束微弱的冰藍色光芒從手心湧出，伴隨著冰花和光點。卻在距離手心一掌遠的地方陡然消失，光芒一點點減弱。手心上落了一枚極小的冰球，仔細看去，是一朵花的模樣。

“只能到這樣了，”艾爾莎靜靜的盯著手中的小花，“我的魔法，現在只能做到這樣了。”

“嘿，艾爾莎，別擔心，”傑克拉過她的手，手掌覆上她的手，“也許這並不是一件壞事。”

“是嗎？”艾爾莎覆雜的看著傑克，“可是傑克，如果沒有魔法，你….我會不會看不見你了？”

“怎麽會，”傑克一臉訝異，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想，“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的。”

艾爾莎咬唇。

沒有說出真實的想法。

剛剛那一刻…她想問的是，如果我失去了魔法，那我們…不就不再是同類了嗎。

這種距離一點點拉大，越來越遠的疏離感。

心口驀地一冷，那股寒氣一點點迫近。卻在半路便被暖流逼了回去。

是的…就是這種感覺。最近每次施展魔法的時候，都是這股暖流阻礙了寒氣，打斷了魔法。

而這股暖流…

“傑克，”艾爾莎擡頭望向傑克，“我們…是朋友，對吧？”

傑克望著她帶著懇切的表情，張了張口，澀澀的聲音從喉中滑出，“是的…我們是朋友。朋友。”

艾爾莎略帶放松的笑了起來，

傑克望著她的表情，嘴角扯開了一個苦澀的笑。

沒錯，我們…是朋友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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